“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昨晚，”莉莉安消瘦的脸颊绷紧，“我去到了一个房间。”
    “那是一个我从未去过的房间，到处都金灿灿的，摆满了鲜花。墙上、地上、桌上都放了很多蜡烛，正中间还放着一个白色的棺材。”
    丁壹下意识转头对上秦愿的视线，见他先是点了一下头，又看了一眼莉莉安再次点头。
    第一下的意思是，莉莉安描述的房间环境正是秦愿去过的那个房间。
    第二下的意思是，莉莉安的确跟他在棺材里看到的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有个棺材，然后呢？”
    “里面还躺了一个人，”说到棺材里面躺着的人，莉莉安先是抿着唇皱紧眉头不安地顿了一下，再开口，“一开始我以为那个人是我。”
    “一夏，我发誓，里面躺着的人长得跟我真的一模一样。”
    “她就这么躺在棺材里面，没有起来，没有睁开眼，也没有张开嘴巴，但我还是听到了她的声音。”
    “她说她叫爱丽丝，二百三十六年前，她还活着的时候，是尤里格镇教堂里的一名修女。”
    .
    爱丽丝的出生并没有给周围任何人包括父母带来新生的喜悦。相反，她的出生被视作一种不祥——生下来就只有眼白没有眼珠子的女婴被当成了恶魔的转世。
    包括她父母在内的所有人都害怕这个诡异的孩子。
    然而他们的担忧并无道理，爱丽丝从睁开眼感受到光开始，她就开始记忆。
    她记得自己在出生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看见白色模糊的光影，就好像头上罩了一张白色略薄的布，透过这层布看到的，就是她出生后这个世界最初的样子。
    作为一名不祥的女婴，她从出生开始就被扔在了教堂。
    父母之所以选择把她送到千里之外的小镇教堂，并不是希望能活下来，相反，他们都坚信她就是恶魔的转世，教堂内的神明一定会杀掉她。
    然而被亲生父母视作恶魔的女婴不但没有被恶魔杀死，还遇到了一个心软的神明。
    修女赫莲娜发现了这个弱得跟濒死的幼猫并无区别的婴儿。
    赫莲娜将女婴留下，取名爱丽丝。
    当时包括赫莲娜在内的神职人员一共有六个人，他们都是心肠极好的人，这是继赫莲娜后爱丽丝遇到了另外五名心软的神。
    随着年纪慢慢增长，爱丽丝的视野变得越来越清晰，在她三岁那年，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冬日清晨，爱丽丝第一次清晰地看见完整的世界——她的瞳仁长出来了，一双漂亮的，淡紫色的眸子。
    因为独特的瞳色，镇上的居民都把她当成了天使，对她总是宽容慈爱。
    被视为不祥的恶魔换了个地方被当作天使得到了新生。
    然而，她的眼睛对她命运的影响没有就此停止。
    在她十八岁那年，她和赫莲娜在一个大雪天发现了一个晕倒在路边，即将要被风雪掩盖的男人。
    他们把男人带了回去。
    长得雌雄莫辨，美得有点不像这个世间该有的男人在他们的悉心照顾下慢慢恢复过来。
    男人叫桑吉尔，他说自己是某个世家贵族的私生子，家庭成员为了争权，现在正打得不可开交，他也是历经千辛万苦才逃了出来。
    无家可归，一无所有的男人恳求他们的收留，表示自己愿意做任何事。
    毫无疑问，大家将他留了下来。
    可怜，温和，漂亮的男人很快和大家打成一片。
    爱丽丝出于对他同样遭受家人迫害的同情，对他总是颇为照顾。
    只是她从未想过这样的照顾会让她在某天得到了男人的表白。
    从未想过男女情爱的爱丽丝被吓坏了，毫不犹豫地拒绝后，又义正言辞地告诉她自己的追求，她只想一辈子都留在教堂，作为神的使者帮助众生。
    然而，不论爱丽丝如何拒绝，桑吉尔依旧锲而不舍地追求她。
    直到有天，桑吉尔再次对她示爱，莫名的，她闻到了一股花香，嘴巴便开始不受控地说些违心的话，不仅答应了桑吉尔的示爱，还在当晚跟他发生了关系。
    再次夺回身体控制权的爱丽丝内心无比崩溃，但即便做不成修女，她也要留在教堂，留在她的神明身边。
    赫莲娜的身体并不好，加上年事已高，爱丽丝需要照顾她，并没有时间为桑吉尔伤春悲秋。
    可是，一向温柔慈爱的赫莲娜不知为何突然性情大变，不仅对爱丽丝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还要将她赶走。其他人也一样，突然性情大变，一起将爱丽丝赶了出去。
    失去了容身之地的爱丽丝身边只剩下桑吉尔。
    面对桑吉尔想要带着她远走高飞的提议，爱丽丝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她不相信那些曾经深爱着她的人们说改变就改变，即便他们真的改变了，她也依旧想要回到他们身边，回到赫莲娜的身边。
    再次被拒绝的桑吉尔跟以往一样，依旧没有太大反应，只是用那双漂亮的眼睛哀伤地看着她。
    可是很快，赫莲娜去世了。
    她的死让爱丽丝备受打击，甚至一病不起。
    唯有桑吉尔依旧在她的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直到这么多年都在暗处观察并喜爱她的弱小精灵舍不得爱丽丝离开人世，这才现身告知了爱丽丝一切真相——桑吉尔并不是人类，而是一个已经活了好好几百年吸食鲜血而生的恶魔，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不过是因为生活过于无聊，偶然听说一个偏僻小镇上有个拥有稀有瞳色的女孩。
    他只是想来消磨时间。
    却没想到对热情开朗的女孩一见钟情。
    嫉妒心过强的恶魔迷惑了镇上所有人，以此孤立爱丽丝，又亲手杀掉了赫莲娜，只是希望能彻底将爱丽丝占为己有。
    得知真相的爱丽丝并没有选择盲目地相信，直到她挖掘出证据，并在当面质问后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
    她想要杀掉桑吉尔，却被他发现。
    桑吉尔不明白，为什么她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自己，更不明白她都已经孑然一身无处可去，只有他全身心地爱着她的情况下，她却要杀掉自己。
    正如他不明白，身为脆弱人类的母亲为什么拒绝父亲想要转换她的提议，为什么要一而再地逃跑，为什么要说永生是种惩罚，为什么要残忍地想要杀掉自己的孩子。
    为什么他始终感受不到任何爱。
    在盛怒之下，桑吉尔错手杀掉了爱丽丝。
    回过神来，爱丽丝已经没了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