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暮雪吃着果子说道：“……无聊。看我还用特意赶这里来看？”
    说着无聊，其实眉梢眼角就有了喜意，原来他还是在看我嘛，就是的嘛，那些破建筑有什么好看的。
    “这个江水有什么说法么？”云暮雪问：“名曰黄浦，是因为很黄浊么？我看也还好吧，钱塘那边也不见得多清澈。”
    “据说黄浦之称是来自于春申君黄歇，不是指水浊，当然具体如何我也不知道。”楚戈道：“你对这江水更感兴趣么？”
    “是啊，水云相关，皆我道也。”
    看那抱着煎饼果子在啃的衬衫马尾，一本正经地说着这样的话，反而让人感觉更萌起来了。楚清峭忍不住笑道：“回去听歌啊，浪奔浪流很经典的。我到了这里，满肚子都回荡着这歌。”
    云暮雪颔首：“回头听一听。音乐确实很能让人共鸣的，你沉浸于此不稀奇。昨夜的对手……唔……算了，不煞风景。”
    楚清峭反倒憋不住好奇：“怎么了，他玩的不是音波么，和音乐也有关？”
    “有音乐……能共鸣人心，调动情绪，引发气血。”云暮雪道：“修音之道者，不可能是纯粹的声音，能以音入道的话，必然是音乐大家才对。异能虽然和仙道不同，想必这一点上差不离，觉醒异能总该有个道理，便如你写书、陈三金做文案、丰硕玩游戏，异能往往与此相关。”
    楚清峭问道：“如果，我说如果哈，云衣在这的话，对上那人是不是……”
    云暮雪爽快的点点头说道：“那是肯定的，毕竟云衣是音画入道，在音乐造诣上比那人高了不知多少倍，云衣若在，只需一曲便可将其镇杀于此。音乐大家的恐怖便在于此，只需音起，便能杀人于无形。”
    楚清峭怔了怔：“所以……他确实是音乐家……这线索得告诉吴敏染。”
    云暮雪柳眉倒竖，又“哼”了一声忍了下来，偏头去看江。
    被那婆娘坑的，都让你牛车漂移进山岳了，以后一定要压住这种没必要的醋意，除了平白让他合算，没半点别的用处……
    秋无际愤愤然吃完煎饼果子，把纸袋丢进路边垃圾桶里，又吭哧吭哧伸手进楚戈的随身空间，摸出一瓶奶茶，咕嘟咕嘟。
    楚清峭很是无奈：“下次要摸我空间先说一声，我要预先张开的。”
    “正好考验你的默契啊。”云暮雪喝着奶茶，转头看见楚清峭变得怪异的眼神，没好气道：“你现在脑子里已经被这种液体灌满了吗？看什么都能怪怪的。”
    楚清峭狗腿般赔笑。
    云暮雪咕嘟咕嘟喝茶，含糊不清地咕哝：“谁的软？”
    终于还是扯到了这个话题，好端端的民国风和黄浦江……
    楚清峭只能小心地说道：“当然是雪雪软……不对，其实她是软是硬我压根就没在意过嘛。”
    “你的意思是我自作多情咯？”
    “没，没……”楚清峭赔笑：“那个……雪雪啊……”
    “怎么？”
    “我觉得暮雪峰可以改个名了。”
    云暮雪愣了愣问道：“改什么？”
    “那是你的山对吧，俗话说秋水连波，波上寒烟翠。波上寒烟即为云，水云皆具。故而就以秋之名，从此可称秋名山。”
    云暮雪喝了口茶，想了想，又肯定道：“这名字还行，想改就改呗。你书里改还是我回去自己改？”
    “书里改会让人出戏的，我们私下称谓就好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云暮雪瞬间醒悟他这话肯定不怀好意，寻思回去问问度娘再说。
    真气人，觉得自己已经很现代了，总还是会在不经意的细节处暴露无知，不管是他刚刚哼的歌儿还是什么怪怪的山。
    “不走了！”云暮雪发脾气。
    “那我们在江边休息一下？或者要不要坐那个游船？”
    云暮雪犹豫地看了看远处的游船，还是摇了摇头道：“不若自行泛舟。”
    她顿了顿，低声道：“城市之貌，大同小异，我已知矣。此番出游，见过自助酒会，见过民国风情，见过江水明珠……也见过纨绔追逐，郊外喋血，音攻强敌……此番出行于愿已足，意尽矣。”
    这死文青很久没有这些古意句子了，前一刻的抵死温柔好像并没有在她心中留下太多的涟漪，意思听着像是想回家。
    其实楚清峭不是太理解，他觉得云暮雪这个完全属于走马观花，对于想要“认知世界”的心态来说，不应该这么浅尝辄止，按理会更想看看此世大都市的全貌才对。
    一线大都市的繁华嘛，有些东西在钱塘是真见不到的，楚清峭都准备好钱包大出血了。
    但她好像真的意尽了。
    或许真是因为都市大同小异，没有其他更特别的兴趣点？
    却听秋无际如自语般低声道：“其实我现在更期待的并非此世游览……反倒更想早点回去，把我们的世界画出来，让世人看看那个世界的瑰丽，人世间的血，天上的剑芒，法宝的华光，焚山煮海的威能，倾尽四海的波澜……我的江湖、我的仙山、我的小徒弟，我的创世神。”
    楚清峭心中微动，转头看着云暮雪远眺江水的侧颜。
    或许自己低估了漫画这件事在雪雪心中的分量，她很重视啊……
    怪不得兴致勃勃的学漫画，她是真的想亲手把这一切，展现人间。
    云暮雪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如果说出行游览的话，我的心早就已经飞到了那片天地间，能和你一起徜徉在那边。清峭，此间律法束缚太大，有时会有些压抑之感，到了那边才是我们的遨游，你笔下的仙侠世界，你心中的快意江湖。”
    楚清峭轻轻握着她的手：“好。那么……此间意尽，可以归矣。”
    云暮雪忽然掏出手机，把两人秀了半天的古意破坏殆尽：“我好久没发微博了，起码合影一张再走……”
    楚清峭差点没闪了腰。
    “那什么表情，靠过来一点，对对，这角度刚好拍到那个明珠，好不好看？”
    “……好看。”
    “茄子”
    “咔嚓！”照片中的两人，竖着v形手势，笑容甜美绝伦。
    楚清峭有些恍惚地看着，总觉得精分的好像是自己。
    要回去的话，就要收收尾。
    敏染姐之前的建议很有道理，楚清峭给老余打了个电话，表达合作一起搞动漫工作室的意愿。
    老余倒很是惊奇：“我还正在考虑跟你提这事呢，你居然有这种意识也是不容易。”
    楚清峭梗着脖子道：“怎么我不能有做生意的意识吗？”
    “今天天气哈哈哈……”老余打着哈哈，意思麻烦你有点逼数：“这事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我想给雪菲和柳依找点正事做做，寻思和你家那口子合作正好。”
    楚清峭奇道：“她们不是在开茶楼么？怎么就没事做了？”
    “茶楼有员工卖茶就可以了，柳依隔三差五去坐一坐把控一下就行，天天吃饱了没事在茶楼喝茶有什么意义？另外你知道吗，茶楼的主要收益来源不是这种散户买茶，这在主营业务收入里占比不高。”
    楚清峭一愣：“那是什么？”
    “单位和公司的团购，长期工作茶供应，这才是大头。以及……坑某些领导用的‘高端货’。”
    楚清峭：“草。”
    “这些东西我路子早铺好了，用得着她俩干嘛？以前闲的发毛还出逛逛街，现在也不逛街了，就在“法外之地”框框练，都快长霉了……就算不长霉也该练成肌肉女了。”
    楚清峭：“那叫金刚芭比好不好……好吧我知道了，让杨老师、班长和雪雪合作确实挺好的。”
    杨柳依好歹懂点公司运作管理，财务什么的起码看得懂账，云暮雪负责具体业务，俩闺蜜性子又合得来，想必会比较默契。否则也是要招专人管理的，还不如杨老师呢。额，至于班长嘛，当个啦啦队就行了。
    “那这边收购的事你就别管了，我会搞定的，另外应该会比较快，有后门做事就是香……”老余朱意味深长。
    “呃，我要出资多少？我的版权金都还没到账呢，暂时出不了太多……”
    “出资的话，单论工作室本身不值钱，但工作室里自带一些版权库和一些合作合约值点钱，最终出个一百五六十万的样子就差不多了，你出60%吧，做大头，我给你做个二股东打下手。钱的事儿回钱塘再说，我先垫了。”
    楚清峭：“……这么好？”
    “这点小钱你是看不起谁呢？我之前还想送你房子不比这值钱？”老余佯怒：“滚滚滚，看了冒火。唉，对了，你刚刚说的我听见了，我可不想让她们练成什么金刚芭比，你和赛文帮我劝着点。”
    其实老余也是说了一半，打算给杨柳依和余雪菲找点事做只是其次，更主要的是他觉得可以借此加深和楚清峭的联系。
    楚清峭本人的强悍和若隐若现的背景，在这次事件中可瞒不过自己人的眼睛。
    别说自己人了，就连八竿子打不着的严文元，在下午的签约见面中也有些意味深长：“楚先生让我有些意外……嗯，希望合作愉快。”
    楚清峭也不纠结人家话里藏了什么话，想必吴敏染的过问让这些老狐狸嗅到了一些什么。或者吴敏染暗中敲打过这些老狐狸了？
    只是伸手相握：“合作愉快。”
    严文元问：“回去之后就启动漫画事项了么？”
    “对，三天之内提交草案，需要给谁审阅么？”
    严文元笑笑：“不用了，你全权把握，发布的对接你和你们公司的动漫部门联系……到时候的宣发投入我们会负责。”
    楚清峭笑道：“这么放心我？这一副‘你只管干，钱有我出’的味儿是怎么回事啊……”
    “我总觉得，你对这个的用心程度会比我更高，我万事缠身，同样也是让部门把关，信他们似乎不如信你。”
    “哈，严总大气。”
    严文元微微一笑：“我总觉得以后还会有和楚先生合作的地方。”
    “害，影视上马的时候就还要合作的嘛。”
    “也许。”
    签完了合约，既有老余帮忙盯收购工作室的事宜，楚清峭也就彻底结束了魔都之行，直接订了傍晚的机票回去了。
    兴尽矣，不如归去。
    魔都之行，历时仅仅两天。
    计划要呆三天往上，存稿原先只存了两天半的，带着笔记本打算补半天稿子结果都没用上，原样带回家还有剩。
    两天虽短，对楚清峭来说却属于人生极为重要的节点。
    正式和影视文化公司搭上了线，开始为了自己的各项版权改编而努力。
    雪雪开始准备亲手向世人展现她的世界。
    第一次杀人，虽然不是亲手……却是亲口下的令，总感觉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似的……
    第一次意识到其实自己才是最大的纨绔之一。
    第一次牛车漂移进了山沟。
    其实就连米晓琳那个集团，原先也预计三天根本不够用，按照原本的认知这是个很可怕的集团，连那么多异能者都只不过是楚云峰的下属而已，可知其庞大。本来光是各种你来我往的纷争都需要经年累月，结果一晚上就树倒猢狲散，也是始料未及。
    主要是楚云峰二人的反水太具戏剧性了，把极为复杂的一件大事简化成了一个简单的守卫争夺战。楚清峭想到这个都觉得到底是不是自己真有点气运，还是说米晓琳等人的贪婪必将导致这样的结果，在有自己等人的外力介入之后爆发了出来？
    但不管如何，这件事并没有结束。
    那个集团那只是冰山一角，根本看不见止境。不提别的，光是国内还有多少与“国外音乐家”相关的人，楚清峭可不信只有米晓琳一个，那显然只是诸多触手的其中之一罢了。而那个音乐家难道只有一个人？显然不可能。
    以后的纷争可未必还有这么运气了……
    不过这事既然知会给吴敏染了，想必衙门会处理，自己这个臭码字的就不去多掺和了，多想无益。
    一回到家的俩口子就甩开了魔都种种，直接投入到了漫画大业中。云暮雪开始画各种主要人物的人设稿，楚清峭就在改编第一卷的漫画剧本。
    小俩口各居一屋，一起工作，颇有了一种你耕田来我织布的意味，无声也温馨。
    和以往最大的区别是……
    “你干嘛？”云暮雪披着睡衣，浑身散发着浴后的清香，横眉怒目地看着溜进她屋子的楚清峭：“你的房间在楼下！”
    楚清峭眼珠子滴溜溜的：“那个……感觉天气转寒了。”
    云暮雪抄着手臂低头看着把半边脸缩在被子里的楚清峭问道：“那又怎么？”
    “难道不觉得相拥而眠比较温暖吗？”
    “滚！”云暮雪飞起一脚，楚清峭就滚了出去。
    看他耍宝的样子，云暮雪又好气又好笑。
    为什么急着回来？不想继续陷在那种同睡一床的感觉里，当然是一个很主要的原因。结果这厮还想在家里也这么来，想得倒美。
    知道这厮现在越来越不安分了，开始试试探探得寸进尺。既然出差睡在一起了，在家里是不是也可以……反正都睡过了是吧？
    呸，权宜之计和日常都这样，能是一回事吗！
    可是……云暮雪脸上也有些发热，昨夜抱着他睡觉的感觉好舒服，也好温暖……那种痴缠的感觉，真能让人忘记一切。
    以至于脑子发热，都肯用秋名山给他漂移了。
    往前倒推一天，云暮雪自己都不敢想象自己会做那样的事，事后一直装着若无其事，表现得小事一桩的小模样，其实羞恼藏在肚子里至今未消。
    云暮雪回到电脑前，打开文档，郑重地记下了这么一行日记：
    11月6日，晴。
    云暮雪啊云暮雪，你不能再这么堕落下去了，仙道未成，漫画未出，大好时光怎么能沉迷男色！给自己一个开小号的借口，就能这样随便放纵吗！
    11月7日，晴。
    早上醒来，大猪被我打了一顿。软趴趴的，没他抗揍。
    好想抱他。
    “早啊。”楚清峭刷着牙，走到房门前探头探脑：“怎么一大早就坐电脑面前了。”
    云暮雪有些小慌乱地关掉了文档：“心中挂碍漫画事宜，想早点完工。”
    “没必要这么着急，前期只是先出人设图，也没有甲方审稿，按我们自己心意画，那就随性。”楚清峭刷刷刷：“今天冬至，我觉着应该考虑怎么过个节。”
    “冬、冬至了？”云暮雪愣了一下。
    这世界气候暖和，入冬了真的没太大感觉。
    前些天也完全没有感受到晚秋的味儿，总觉得中秋都没过去多久。
    属于云暮雪的季节就这么静悄悄地来了，连个意识都没有。
    云暮雪挠了挠头。
    楚清峭刷刷刷。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子，云暮雪龇牙：“刷什么刷，都是你啦，秋天的最后时间居然在和人打架，什么意境都没了。”
    楚清峭失笑：“最后的时间我们好像在黄浦江怀古。”
    云暮雪这么一想也舒服不少，临江远眺，目送归鸿，意境还是可以的，就是可惜没有点更文青的话做个纪念。哎呀其实也没什么，书中世界的四季变换更快，飘雪都飘多久了也没见什么感触，怎么来了这里就一肚子不爽呢？
    都是因为他在旁边啦，消磨人心，总想着有人陪着过节过生日什么的……
    云暮雪啊云暮雪，你不能再……呃……
    楚清峭转回卫生间，三下五除二刷完，又搓着脸出来：“冬至在我们这里是个节庆，龙国南方按习俗会吃点汤圆，据北方是吃饺子，我们都可以，你喜欢哪个？”
    云暮雪板着脸道：“这算什么节？”
    楚戈一愣：“呃？”
    “秋去冬至，明明不祥还欢庆，难道你是想一个季节换一个女人？”
    “我特么……”楚清峭哭笑不得：“今日恐婚+1。”
    云暮雪也只是随口笑一句，哪来的什么不祥，年年有四季，难道还不要过冬啦？自己的名字都叫暮雪，暮冬之雪，迎来春意。怎么会是不详呢。但真不想过这种节倒是真的，便道：“你有习俗的话，我今天买点汤圆煮煮便是，特意过节就不必了。”